-——感受湖北向坝民歌
姚平 张明庚
湖北省竹溪县向坝乡位于该县最南端，西与秦岭交汇，南与重庆接壤，东与长江三峡相邻，北靠神农架。站在主峰天池垭，尽可一脚踏三省（市），放眼观十县。极目远眺，风景秀丽的十八里长峡、驴头峡尽收眼底。
在向坝，经常能见到这样的情景：傍晚时分，村民们自发集中在场院“搭”歌台。被大家称作“歌师傅”“歌秀才”的王学龙、李明亮，只要起个歌蒂儿，一茬茬歌友便纷纷响应。“歌师爷”朱连贵和张乾朗老人，只要一听说哪儿设有歌台，总会先在自家院中调调嗓子。每当年轻的歌友唱罢一曲，老人总要出面进行一番评点、更正，然后再做一次示范性的演唱。年逾古稀的任胜莲老人，在当地群众中享有“歌师太”的雅称。老人高亢明亮的音调中漫溢着泥土的芳香，字正腔圆的演唱显示出山里人耿直热情的性格。素有“歌师兄”之称的黎远祥老人，从穿开裆裤时就在歌场上泡，如今泡白了胡子，泡掉了牙，泡了一肚子稀奇古怪的歌儿。他的演唱以诙谐、幽默见长，常常赢得满堂喝彩。杨福凤、王德明、倪世平、余天美、张和平、任万美等中青年歌友都有一副“金嗓子”，每次歌会，他们都会先后找机会上场露一手。
每当村里操办红白喜事，一般都设有擂台，新老歌友谁也不愿错过这个一展歌喉的大好良机，不约而同地汇集在一起。擂台赛多以男女结对，信口开河，谁能唱到最后无一敌手，谁就是擂台赛的“冠军”得主。歌赛没有明确的评委，也没有物质奖励，他们为的就是乐呵乐呵，图个热火！
擂台赛的初赛、复赛、决赛一起上，参赛形式以对唱为主，谁能对，谁上场，对不上就下台。如传统山歌赶五句《天地对》：
（出对）：天上乌云撵乌云／地下禾鸟撵鹌鹑／河里麻鱼撵浑水／十八岁大姐撵先生／撵上学生一路行。
（应对）：天上乌云摞乌云／地下乌盆摞乌盆／饭店门前碗摞碗／酒店门前瓶摞瓶／集市墟场人挤人。
赶五句没有较完整情节，但有固定的逻辑推理，引涉性强。其词意常常给人留下一种投石问路、画龙点睛之感。
勤劳朴实向坝人，祖祖辈辈牛耕锄种，相对封闭的地域现状与纯真的性格联姻，形成了既独具特色又与民族个性一脉相承的向坝民歌。民歌主要靠口耳相传，没有固定的乐谱，只有相对稳定的曲调，既有川、渝麻辣味，又具秦、楚酸甜感。歌词通俗易懂，生动具体。音乐语言朴实简洁，具有易学、易唱、易流传的特点。
民歌演唱形式大多以山歌、川号子、薅草锣鼓、情歌对唱为主，并多以女性口吻歌唱，思想内涵以艳、贤、谐、怨、哀为主格调，用以表达不同人物的思想感情和鲜明的人物个性。
艳歌，人物形象风骚泼辣，表达直白。如《掐菜苔儿》：姐在后园掐菜苔儿／郎在前院打土块儿／想吃菜苔儿掐把去／要想玩耍黑嗒来／后院有根桐梧树／抱着树儿轻轻梭下来／要想清寂那头睡／要想玩耍这头来！
贤歌，主人公深明大义、贤慧朴实、任劳任怨、体贴入微。如《劝郎歌》：劝郎要行孝／行孝天知道／父母养儿恩难报／劝郎做官要清正／做官要学包文正……邓郎莫赌钱／几多赌钱汉／卖了良田和家产／你看赌博是枉然。
谐歌，故事和唱词风趣、诙谐、俏皮。妇女害喜妊娠反应后，一般嘴较馋。《害喜歌》极尽作贱之能事，把一个好吃慵懒的孕妇勾画得栩栩如生：正月唱大戏／该死的把奴“欺”／娘怀娇娃在肚里／妈哟喂／四身都无力……五月是端阳／想吃猪大肠／想吃大肠贯小肠／肝子来打汤……十月怀孕满了期／快叫丫头下街去／请个抱腰的。
如此优美动听的民歌的源头在哪里？历来众说纷纭。向坝民歌是竹山堵河民歌的歌头，又是神农架《黑暗传》的分流派系，虽与巴人有着割舍不断的亲缘关系，但又绝不失独立的区域个性。《华阳国志》云：“巴人尚虎，楚人尚凤。”在向坝丧鼓调中，除方言、南鼓而歌与巴人相似外，其歌词内容与巴人有着很多截然不同的方面。向坝丧鼓调中的内容大体分为：开路歌、悼亡人词、还阳曲三个部分。开路歌主要叙述开天辟地以来的神话故事和历史传说，这与汉民族史诗《黑暗传》有着密切的联系。楚辞的另一位奠基人宋玉所作的《招魂》，是一篇很奇特的作品，亦属于《黑暗传》的分支，其歌词充盈着浓厚的迷信色彩，在向坝丧鼓调中也经常出现。不妨由此推断：向坝民歌涉百歌精华自成一家。
（中国文化报2002年8月15日,第3版) |
